【加加白】浪漫疾行
浪漫疾行
Cp:加加白
Written by:minian
加加知今天刚进白泽屋子的时候就感到不对劲了。纵使白泽的家一向窗明几净东西不多，本人更是将极简主义由着装贯彻到房间，他也能看得出来今天这个房间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平日桌面上的摆设基本都不见，连书架也空了一大半，这屋子现在就像是几年前白泽刚刚搬来的模样。
白泽是他研究生时期的校友。他选择了建筑而白泽苦修医学。近一点，他们在同一个社团，一个线上活动远高于线下活动的游戏社团。再多一些则也许算是朋友，有共同爱好的话多多少少也能培养出感情，是毕业工作之后也一直见面甚至会到对方家吃饭打游戏的存在。
如今加加知已经在建筑事务所就职，白泽也跟着导师一直在医院做事。不像曾经天天有事没事都能泡在一起，他们现在能见面的时间少得可怜。
加加知知道白泽肯定有事要说，但他不想问。一是因为他想让白泽主动说；二是因为他没什么立场过多的关切白泽；三的话，都是男孩子，管多管西的未免显得婆婆妈妈。
今天是周五，他俩照例聚在一起玩游戏，进入社会之后他们就很少玩PC或其他家用游戏机平台上的大型游戏了，多半是一起玩个不怎么花时间的手游解解馋。今天是白泽趁着暑期打折买了个switch上的休闲游戏，听说是十分考验配合。两人从七点多开始，连骂带闹的已经玩到了快十一点，他们决定休息一下再继续。加加知伸了懒腰，数个小时保持一个坐姿让他肩膀发酸，他瞄了瞄四周，觉得白泽该开口了。
“我要回国了。”白泽从冰箱里取出一罐麒麟啤酒递给加加知后说道，语气十分平静。
“啊？”一直耐心等待答案的人明显楞了一下，没能马上接住递来的冒着冷气的易拉罐。“你回去干吗啊？”
白泽的答案显然出乎加加知的意料，让他有些乱阵脚。按照他的想法，白泽可能是要去出差几天最多是出去学习些日子吧，他大概早忘了白泽是个留学生了，从来不属于日本或者属于他。
“7月21日的票飞香港。我之前在国内大学的老师在香港一家医院有个新项目，让我回去帮忙。”白泽叹了口气歪歪头，又把啤酒递给了加加知一次。
“不回来了？”加加知觉得太突然，他把递来的啤酒放在一边后严肃的问道。
“出来四年，我也想回家了。”白泽笑道，嘴里说的是加加知难以理解却再正常不过的话。
遇热后的易拉罐一直沿着外壁向下淌着水珠，没几分钟就在桌子上聚集成一片圆形的水迹。白泽看不下去去取了纸巾擦干净，直到他又坐下来，加加知也没有发出半个音节。
“总归还是要回去的吧。日本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白泽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向加加知，额前的刘海挡住了他的表情，手指胡乱的拨弄着游戏机手柄上的摇杆。“好像一直都是在错过些什么，节奏变得很怪。”
加加知没想到脸上总是挂着笑，好像所有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白泽也会说出这种落寞的话。并且在他的印象里，白泽一直都是说一藏九的性格。
“怎么说？”加加知皱着眉问道，听到白泽平静的说错过的时候，心脏像被狠狠揪紧一般颤动。
他向来对白泽不管不顾，今天却一反常态。但他心间也一直埋有疑问。
白泽看了加加知很久，才移开视线下定决心般说道，“你还记得第一年春天你们去看大阪看樱花那次吗？”他又转回视线偷偷看了看加加知，对方点点头表示记得，“那次我留下来办手续没有去。第二年夏天的演唱会，我在实验室赶工，哎你说哪天不好偏偏是那天，那个歌手我真的很想看诶，以后大概都没机会了吧。”白泽停顿了一下，加加知什么都没说，他才继续说，“第三年本来是准备和大家好好看一次烟花的，结果晕倒在实验室；今年元旦的时候，我们去浅草寺祈福，你没有……没什么。你看就连今年的足立花火大会，也正好是我走的那天晚上啊。这种事情说起来就没完了。真的是没办法。好像一旦开始错过什么，就再也停不下来一样。”白泽苦笑，“不过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反正要走了，都没什么的。”
电视上还是他们刚刚在玩的overcooked的过关画面，加加知拿着手柄不说话，迟迟没有按下继续的键。
白泽看着加加知这幅表情反倒有些担心。加加知一直是个很冷淡的人，嘴巴也很坏。他想加加知可能是在想要怎么嘲讽他惹他生气才对。他本是个温柔的人，但对上加加知，他的耐心总是很容易耗尽。
“快点开始啊，临走前能让我把这个通关吧？”他摇摇手柄问道，加加知没有动，他也来气，“怎么了？有话就说。”
“真是头猪。”加加知扫了白泽一眼，小声的说道。
“你才是猪。”白泽把手里的手柄直接甩到加加知身上骂道，他委屈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他还有一腔苦闷无处发泄呢。
“那就去看烟火吧。明天就去。”加加知一把接住朝他扔过来的游戏机手柄，抬头看向白泽，眼神坚定。
“你说什么？”白泽不可置信的回望。
“你不是说没好好看过吗？”加加知皱着眉看向白泽。
“那我也没说让你陪我去看啊？”白泽受不了加加知的一意孤行。
“自己说了那么多现在又说不去？”加加知从不和白泽客气，认定白泽说出口的目的就是控诉，就是遗憾，就是想要实现。
这两个人性格都不是很张扬。加加知礼貌稳重，白泽待人温柔，可这两个人一碰上就像火碰上水，吵架是日常，大打出手也不是没有。可嘴上相互厌烦的双方却直到毕业也没有断了联系。
“喝多了吧你？”白泽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是在暗示你陪我去吗？我是那种人吗？”
“想看就去看，有那么难吗？带着遗憾去死你就开心？”加加知毫不示弱口不择言。
“我怎么死和你有什么关系？想要就一定要得到吗？你当我是你啊？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加加知你能长大了吗？”白泽从沙发上站起来，还不忘扔下一句，“神经病。”
也许好好说话从来不在两个人的正常交往模式中间。就算白泽十分不想和加加知剑拔弩张，他也绝不会在加加知挑衅之后示弱。
“不行。明天就去。”加加知放下手柄，拿起手机搜索起来，“明天晚上大阪就有烟花表演，后天京都，之后一天三重县也有，我们明天早上就坐新干线去。”加加知说道。
“请问你能听懂人话吗？我说我要去了吗？”白泽回头，“你不上班？”
“请年假就行了。”
“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白泽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加加知解释道。“我觉得人生有点遗憾挺好的，太圆满反而不好。”
白泽不知道这种说法加加知能不能理解，毕竟人生是不可能一切完美，永远没有遗憾的。与其得到一点就幻想更多不切实际，还不如一开始只留下小小的瑕疵，还可以一笑而过。
“我想去。”加加知开口，他知道如果是他的愿望的话，白泽多半都会奉陪。
良久白泽都不曾作答，加加知就像不达目的不罢休一样一直盯着白泽看，等的着急了就上手开始拍白泽的脸，“就这么定了。”
他不想临走前还搭上加加知的精力和时间，让他为了自己付出一星半点。
他奇怪的是这个人怎么突然这样呢？白泽想不明白，这个人不是向来都对他不冷不热，任性又冷淡的吗？拒绝了他成千上万次，一点缘分都没有，和他相关的好事也总是会以失望收场。
可是怎么有人就算冷淡也会牵动你的全部情绪？怎么会有人出言不逊也会让你偷偷欢喜？怎么会有人总是让你得不偿失却还要一次一次的心存梦境？
白泽说服自己一般呼出一口气，心想反正是最后一次了，“那就去吧，不过开车可以吗？这次之后你帮我把车卖了吧。”
坐在对面的人轻轻点点头。
凌晨两点，加加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从桌子上的包里翻出两张机票。东京至北海道，时间正好是7月21日。北海道的夏天是漫山遍野的薰衣草花海，是灿若繁星的函馆夜景和琳琅满目的小樽街头。他早就想和白泽去看了，这其实也是他今天来白泽家的原因。却不想一直以来就算不和也会在他身边随叫随到的白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想要离开他了。他总以为留给他的时间还很长，他总以为白泽会等他做好准备，然而他好像想错了。他把机票撕碎塞进了垃圾桶的最里面，回到了自己留宿时一直睡的沙发床上。
久久难眠。
7.17 东京——大阪
加加知其实没有睡多久，被平时设定的闹钟叫醒时也困的厉害，而白泽已经在做饭了。两人吵架多半也只是嘴上不饶人，在互相照顾上从没怠慢过对方。闹钟是八点的，还好不是太晚。
“吃饭吧？”白泽从厨房探出个头问他。
“怎么不早点叫醒我？东京到大阪开车得八九个小时呢。”加加知一边说着一边换衣服。
“啊我以为你一时兴起说说而已呢。”白泽答道，“是真的要去吗？”
“要啊！”加加知不满的回答，进了洗漱间。
饭桌上又拌了几句嘴，加加知泄愤一样灌了三杯咖啡。出门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白泽关门后双手合十，郑重的和自己居住四年的屋子做了告别。加加知在一边若有所思，一言不发。等到白泽斜着眼打量他一通，不耐烦的说走吧的时候才提起白泽的行李下楼。
白泽的车是他来这里的第三年才买下的，满打满算到现在也就开了一年，跑了不到两万公里。新车是加加知陪他一起去提的，后来他们开着这辆小车去了不少地方，去泡过温泉去看过海。一年前买下这车的时候，白泽那张傻乎乎又神采奕奕的笑脸还时不时会在加加知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时的他应该完全没想过一年后会坚决的想要离开日本吧。
刚开始是加加知在开车，按照他们的计划到了大阪应该是晚上六点左右，他们可以直接去淀川看八点半的表演，结束再去找酒店。
白泽看上去心情可不怎么样，一直急躁的换着歌，原来惯听的曲子似乎也变得难以入耳。等他换了第三张盘的时候，加加知再也忍不住了，“你耳朵长刺了？”
白泽也就不折腾了，把音乐调成了广播，不知道是否还在因为加加知早上的几句嘲笑而置气。
加加知冷笑一声，调小了收音机的音量，“有病自己给自己看看吧，我可不想带你去神经科看病，都是熟人。”
“你自己有需要的话我倒可以帮你找找认识的同学哦。”白泽嘟嘟囔囔的说道。
“说起来你们班的同学都知道你要回去了吗？”加加知见好就收，换了话题。
“没有，走的太急，老师直接把票订好了。”白泽答道。
“不告诉他们吗？”加加知问。
“问起来再说吧，反正也没什么交情。”白泽叹了一口气，对自己四年的人际交往做出总结。
“芥子桃太郎他们也没有告诉吗？”加加知问，这两个人是白泽的学弟学妹，一直都比较亲近。
“本来准备这几天请他们吃饭说一下的，谁知道你整这出。”白泽漂了加加知一眼。
“让你临走前实现愿望难道不好吗？”加加知不懂。
白泽想了想怎么解释，“中国人是认为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
加加知没有说话，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压根没听进去，白泽觉得后者占多，因为没一会儿坐在他旁边的人又开始继续刚才的提问，“莉莉丝妲己她们呢？不是你一直很喜欢的吗？
“小妲己以后也要回国的吧，至于莉莉丝……”白泽在想这算不算重要的人。
“不是和你表白失败也一直关系很好吗？不是一直有联系吗？”加加知不等白泽犹豫，开口补充。
“不是也和你表过白么！”白泽不满加加知嘲讽自己，大声叫道。
“那就是随便玩玩啊。”加加知答道，他知道白泽说道是什么事。
那是一年级的时候，也是白泽喜欢上加加知的那年。
那年春天有几个朋友说是一起去大阪，白泽早早就计划好了，要如何和加加知好好接触好好相处，可惜临行的前一天，白泽的留学生手续有点问题需要第二天去处理一下，所以他完美错过大阪城公园外漫天的浅粉樱花，也完美错过了自己心里一些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说起来我一直挺好奇的，那次你们玩的怎么样啊？”白泽问。
“不怎么样。”加加知轻描淡写，“他们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桃太郎说话也没个遮掩的，就那次和芥子结下梁子了。”
“是吗？我听女生们都说那次挺好玩啊，说好几个女生给你表白呢。”白泽垂下眼眸不去看加加知，声音也平平淡淡。
“几个女生喝了酒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在座的男生基本上都被告白了。”加加知答道。
“我也觉得传言不实，你这人横看无情，竖看寡意。喜欢你还不如喜欢我。”白泽笑着说，不忘说几句加加知不爱听的，毕竟这种游戏也总是有女孩子春心荡漾，借题发挥。
“总比你这头横看风流，竖看轻薄的猪好。”加加知马上反击。
白泽自己听了都觉得好笑，“你这种恶鬼一辈子都没女朋友。”
“也没有女孩子会喜欢猪的。”加加知流畅的接出两个人互相骂过很多次的话。
白泽再没接话，两人都沉默了好久。
“要是那时你在就好了啊。”加加知不再多说什么。
“那时候互相都不怎么认识的吧。”白泽笑了笑不想再点破。他摇下窗户，风吹动他的发丝顺便带走了他挂在额前的细汗。是市区少见的盛夏清爽。东京至大阪一路都是开阔的关东平原，白泽第一次走这条高速公路的时候就很喜欢这条路沿路的风景了。所见之处均是整齐的农田，满目都是沁人心脾的各种绿色，而点缀其中的小城镇或整齐或杂乱的房顶，则更给他一种不同于国内的安定感以及其他的温柔畅想。
他其实是喜欢日本，喜欢东京的。他来日本的第一天就知道。
他喜欢东京闹市区的沸反盈天，还喜欢东京黄昏后小街巷的秩序井然；喜欢满街都是漂亮妹妹的电器街也喜欢货架永远摆着诱人零食的便利店；喜欢东京湾永远在夜里如星光璀璨的海岸线，则更喜欢学校周围即使有锈迹也让人倍感亲切的人行天桥。还有最最最喜欢的正在他身边的某一位东京人。
但到这时候为什么执意要走呢。
他们中间在服务区随便吃了点东西，买了水和咖啡又上了路。
这次是换白泽开车了，加加知玩弄着白泽刚刚在服务区扭蛋机扭出来的小玩具，没来由的开了口，“那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
“嗯？”白泽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我是说第一年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在意你了。”加加知补充道。
“别开玩笑啦。”白泽说道，完全没有在意。
“游戏社团那群人都说你打游戏很厉害，我还带了游戏机去，谁知道你没去，我自己打了整整两天，达成了樱花树下玩游戏的成就，回来都快瞎了。”加加知说道，语速很快声音很小。
他说的是一直难以启齿，而白泽也闻所未闻的事实。那年大阪城外无论是翩飞若雪的盛开樱花还是嬉笑怒骂的人声鼎沸都和他仿佛没有关系。他在学校也算是出名，找他搭话的男孩女孩自然都不少，但那天的他却满眼都陷进了掌机那块小小的屏幕，心里只有XYAB四个键一样。也就是因为这一次大家都知道他是非常喜欢游戏了。不过众所都知，加加知虽然就算在游戏社也是数一数二的游戏迷，但是操作上却比不上社团内的两三个大神，比如白泽。
“不过你确实够弱的，我认识的女孩子旷野之息都能轻松通关啦哈哈。”白泽笑出了声。
“我是为了听你说我弱吗？白猪先生您是不是又想挨打？”加加知一把握住白泽没握方向盘的右臂用力。
“啊对不起对不起！”白泽慌乱的稳住方向示弱。但是加加知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开车，这个人才不会这么乖的道歉，他果然在加加知松手之后说道，“不过确实很弱啊，不然下次联机和大家一起比一比？我想想啊，大概茄子唐瓜和你水平差不多吧哈哈哈哈哈。”
“那你告诉茄子唐瓜了吗？”加加知突然想起来一样继续最开始的话题。
“没有哦。”
“一子二子呢？”
“没有哦。”
“那真纪美纪呢？阿檎呢？小中呢？”
“闭嘴吧你，你是拿到医学院和游戏社的花名册了吗？”白泽终于不耐烦了，“谁都没有说，只有你知道。”
加加知不再发问，白泽也不主动说话。之后的旅途安静了不少，两个人都若有所思。
可惜未曾和你并肩看樱花撒下。遗憾与孤独是他们心底共同的声响。
他们那天并没有看到烟火。可能是因为花火大会，刚进大阪市就开始全城大堵车，两个各怀心思的少年谁都没把个时间算进去，等到他们火急火燎却又被迫只能慢慢悠悠的赶到淀川公园的时候，正赶上看完烟火返回的汹涌人群。
“要是坐新干线就好了。”加加知失望的说道。
“是啊。”白泽答道，难得的不与加加知意见相左。
他们开着车混在离开的车流之中，漫无目的的前行，不知道为什么就停在了大阪城公园的停车场。
“好像没有浅草寺那边的好吃哦。”白泽开口说道。
“虽然我也这么觉得。”加加知停顿了一下，“不过既然是请你吃的，你就心存感激的少说两句吧。”
这是他们两个人最后在盛夏夜里的大阪城公园门口，一边吃着抹茶冰激凌一边眺望着天守阁顶时发出的感叹。
7.18大阪——京都
加加知梦里就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醒来发现是真的下雨了。他揉了揉还混沌的脑袋回想了一下这两天的事情。之后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酒店的窗户大多都不能打开，他透着不是那么干净的玻璃向外看，雨着实不小。而白泽还在睡。
本来就是台风季，下雨才是稀松平常。只是担心今晚京都的花火大会是否如期举行。
等加加知换好衣服，白泽睁开眼睛了，刚睡醒的声音还软软糯糯，“下雨了吗？”
“嗯。”加加知答道。
“那怎么办啊？”白泽问，大脑还不清醒。
加加知捏了捏有些僵硬的颈椎坐下，“总之先过去吧。”
台风过境雨水骤降，原本能走完全程的时间也不过走了多半。白泽的心情大抵要比昨天平静，一张mule variations已经平安循环了两次又播到了《take it with me》。
“那你在日本四年都没去大阪看过樱花吗？”加加知问白泽，昨天之后他就很在意这个事情。
漫长的车程适合闲聊，加之离情别绪，再加之他们之间也有太多的话想说。
“还真没有诶。”白泽仔细的想了想之后回答。“想去的时候没有去，后面就会尽量避免。”白泽通常都是这么劝自己放下的，“况且黑目川的樱花我想也完全不差吧？”
加加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黑目川的樱花是他们一起看过的。“可你不是来过大阪吗？”
第二年有一次加加知鼓足勇气去约白泽出去玩，可惜一连几天也没见到那个平时一直在他身边过于聒噪的人，去问了白泽同班的朋友，才知道他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大阪了。忐忑几日生怕被拒的心终于安分下来，年少躁动坐立难安的首次尝试却是没有结局了。
“啊我去USJ的。”白泽简单的回答着。
“说起来你说我见过的第一个有迪士尼年票的男人。”加加知嘲讽一般的说道。
“因为漂亮妹妹很多嘛。”白泽答道，他向来不屑于隐藏自己的风流。
加加知没再说话，他知道白泽那次也确实是一群男男女女一起去的。
见加加知不说话。白泽垂下头咬了咬下嘴唇，犹豫了一下开了口，声音很小，但也足够加加知听清，“就是很喜欢啊。”
“为什么？”加加知皱皱眉问道，明明嘴上整天说着人生不能太圆满，要长大，一直学习和工作都很努力的你为什么执着于儿童乐园呢？
“好像每个梦都不会落空一样。”
白泽这个人品味不错，但创作却乏善可陈，你不能说他是个艺术家，但这个人却是个真真切切的梦想派。
不论是魔法还是童话，超级英雄或是海盗船长，他都纷纷买账。白泽一直像个小男孩一样，喜欢哈利波特也迷恋星球大战。家里总是整齐的摆放着各种漫画和模型，玩的游戏也多是能让他遨游在幻想世界里的RPG。这个年纪的年轻男孩多半喜欢摇滚，但他的手机里却总藏着几首温柔的中国情歌，就算迷恋侦探文学，也会有本原版的小王子一直长期霸占他的床头。仔细想想，甚至就连他的救死扶伤的职业，也不失是一种点石成金的梦幻行为。他不费力就能成为人群焦点，却自始至终和人群保持着距离。加加知心想，白泽应该是个从来不抗拒成长，却一直坚持初心的男孩。不知道这样的他，当初来日本和现在坚持要走，是否是因为同一个原因呢。
那天他们早早就到了预定放烟花的河川公园，在暴雨中看到的却只有立牌上写着的推迟表演的公告。他们在车里坐了很久，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雨滴打在车顶上的声音越来越急，恍惚之间就要带乱他们心跳的节奏。车内空间狭小，温度比车外要高，前玻璃上起了一大片白茫茫的雾，白泽没来由的憋得厉害，突然想来一根戒了很久的烟。
“总之先去吃点东西吧。”白泽首先开口，摇下了车窗，带着雨水气息的空气涌入，被感情凝固的大脑逐渐开始转动。
他们随便找了家店去吃烤肉。京都是旅游城市，总是会雇佣说不同语言的留学生，他们来的这家店有个讲中文的男孩，似乎是来自白泽的家乡。白泽便和他聊了起来，满脸都是温和的笑意，面色却因为有些激动而泛红，这种表情白泽在很早以前也给过加加知。说的是什么加加知自然是听不大懂，但白泽的神情却是这几年都少见的心满意足。他确实太久没回家了吧。加加知心想。
男孩已经离开了，白泽似乎还是意犹未尽，兴奋的和加加知重复男孩刚才和他说了什么。都是一些别国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加加知没有丝毫兴趣，只是白泽眼里尽是晶莹剔透的繁星流水，笑容映在泛着桃红的脸颊上，天真可爱的像个容易满足的孩子。他实在没办法打断他亦或是移开视线。
“那场演唱会我最后是一个人看的。”加加知看着白泽发愣，突然说出了一句早就想说出口的话。
“什么？”白泽问道，但却转而意识到加加知在谈论的是什么。
“第二年，你没能去的那次。”加加知本来都提前一个月就预定好了演唱会过后的餐厅。
白泽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加加知也没有再开口。
那是白泽期待已久的一场演出，是他还在国内就很喜欢的一位歌手，同时也介绍给了加加知。是他陪加加知一起收的寄来的票，也一不小心看到了加加知的座位号。因为这位女歌手撞邪一样，明明颇有才华却并没走红，演出的剧场也没有多少的座位，所以他在论坛就找到了那张票旁边的座位，最后自己买了一张更贵的票换了那张加加知身边的座位。那时其实他和加加知的关系已经亲密了很多，但加加知为人一直比较冷淡，所以白泽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说出那句一起去看演唱会吧，他怕被误解又怕不被误解。最后只能干下这种蠢事，还做贼心虚一样跑去和加加知说什么竟然是连着的座位。
可惜那天晚上，项目数据出错。白泽他们组连导师一起七个人在实验室待到了黎明，白泽甚至忙到无法抽空给加加知发条信息。也或许是他故意不发吧，反正也没有约定什么。发条短信解释的时间也许有。但失落，遗憾和歉意的心情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仅仅发一条信息的时间就能缓解。
他们面对面坐着却没有看对方。两个人像是被卷入一片寸草不生的沙漠，副作用是苦涩的砂砾铺天盖地的压上他们的胸膛，灌进他们的鼻腔。沉默或许不再是良药，避而不谈也一定不是泉水绿洲。
直到留学生来帮他们翻肉，他们俩才回了神。
“实际上我买了两张票，所以我左边是空着的，”加加知看了一眼云里雾里的白泽，接着说，“你买了我右边的那张票，所以我右边也是空的。”
“啊？”白泽没有反应过来，他回味了一下才笑了起来，“不是吧。”
“是的。”
“为什么不告诉你给我也买了一张票啊。”
“刚开始说不出口，后来想晚点告诉你，之后你就跑来找我说你的票座位和我竟然挨在一起了啊。”
“你是不是傻瓜啊。”白泽笑了。
“很蠢吧。”加加知冷笑一声。“不过之后我一个人吃了之前就预定好的米其林两星的餐厅哦，老板人也很好，把两人餐帮我换成了一人的。”
“早知道还有这种好事，我一定找理由跑出去。”
“真是头猪，不是你说的月盈则亏吗？这就是给你的教训。”加加知说。
白泽笑的停不下来，“可是真的好蠢啊你。”
“我蠢？我觉得我没什么损失啊？看了某些人喜欢了四五年又不怎么来亚洲的歌手，也吃了一直想去吃的饭店啊，真的是我蠢吗？”加加知伸手敲了一下白泽的头。
是白泽一直珍藏在心底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去听的温柔女歌手，也是加加知一直关注着的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去吃的著名西餐厅，可是一个人去还有意义吗？四季更迭，人世温暖，纵有千种风情，也形同虚设。一个人太少，一群人太多，这世间的万种体验他大概都只想和某个在他心间常驻却不自知的人一起吧。一起赶早去看海，一起晚归去吃面，看同一场球喝同一罐的啤酒。人都自私，不愿向人袒露心声，但也都无私，甘愿向心爱的人奉上全部的自己。如果那个人不愿意怎么办？那就算了吧，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要为难他。可如果他也愿意呢？
“我也很蠢。”白泽终于停下了笑。“我比你还蠢。”
“不然怎么会是白猪？以后有你想看的演唱会你就告诉我，一起买票就好了。”加加知故作轻松说道，仿佛两年前同时让两个傻小子遗憾的事情全然未曾发生一样。
“那以后有你想吃的料理你也告诉我就好了，我来预定。”白泽顺着他接话。
“可是还有机会吗？”加加知忍不住问。
是啊，还有机会吗？
7.19滞留京都
加加知醒来的时候白泽正趴在床上玩手机，脸上带着笑。加加知扫了一眼果然是聊天界面。
“和谁聊呢这么开心？”加加知开口问道，声音沙哑低沉。
“啊你醒了啊。”白泽朝加加知笑了笑，“国内的同学，问什么时候接我呢。”
加加知不再说话了，闭上眼睛翻了个身。白泽是确确实实要走了啊。他内心烦闷到极点，却始终无法说出挽留的话，大概是因为在挽留的话之前需要再说一些另外的他更加说不出口的话。而且时至今日，挽留也完全没用了吧。还不如让他好好实现愿望，又或者干脆让他带着遗憾回去，以后也说不定就有更多的理由可以回日本了吧？
加加知摇了摇头，觉得这想法自私的有点可怕，不过倒是很像他。
“看样子今天也是下雨哦。”白泽斜斜的依在枕头上说着，“要不我们回东京吧，你还能少请假。”
“晚上肯定会停的。”加加知答道，其实一点底气都没有。
“诶，是龙王告诉你的吗。”白泽的声线还是一贯的温柔，音调拖的很长。眼神却再没有投向加加知一秒。
加加知闭上眼。他已经分不清了，究竟是为了满足白泽的愿望才一意孤行开始这趟荒唐行程，还是单纯为了满足自己。
仅仅这样就能弥补两个人四年的求而不得，郁郁寡欢吗？
他不能再多想了，翻了个身只祈求今晚的烟花表演可一定要平安。
他们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出门，雨确实小了些。加加知朝白泽讨巧般眨眨眼，白泽笑了出来，“看来是要夙愿得偿啦。”
两个人心情都很好，在细雨中漫步于古都，共执一把伞。
作为建筑师，京都很讨加加知的喜欢。比起东京这里很轻很慢。无论是平安神宫的壮阔肃美，或者祗园的风流雅致，哪怕是任何一条在黄昏后飘着歌谣的古旧街道，都使岁月无痕，光阴有解。让人仅仅沉溺在这个四季美景各不同的城市里流连忘返。
“比起京都你为什么更喜欢东京啊？”加加知问，不得不加快些脚步才能追上有些雀跃的白泽。
白泽脚步慢了下来，看着加加知发愣。是啊，为什么呢。也许一开始喜欢的是这里的话，就不至于这么压抑了吧。
“因为京都没有海吧。”白泽思考良久后得出了这个答案。“不过或许以后会更喜欢京都的，如果今晚可以顺利看到烟花的话。”说完他又朝加加知笑了。
反正要走了，很多坚持其实没什么所谓了，你喜欢我就喜欢吧。
他们走着走着一转弯，街角的小空地上突然冒出了一大片的紫阳花，经历了昨晚的暴雨后有不少花朵都被打落在地上，但是还有更多的蓝紫色渐变的花团锦簇在绿叶之间，无数柔软的花球像棉花糖一样坠在茶绿枝头绚烂。
白泽跑了过去，仔细看了看，回过头问加加知，“这是无尽夏吗？”
“是。”加加知选修风景园林，自然对植物也有研究。白泽同学却对植物一窍不通，他刚来日本的时候就对一到夏天就遍布校园的紫阳花起了兴趣，加加知曾经耐心的告诉了他很多品种，但白泽到最后也只记清楚了花期最长的紫阳花叫做forever summer。
加加知回想起上学的时候在图书馆，白泽安静的坐在自己身边翻看自己植物图鉴时候的傻样子，第一次觉得那时候真好。他抬头看了看，正看到穿着白色的白泽站在一片无尽夏之前的清瘦背影，这个画面似乎要美过他电脑里保存的所有的建筑大师的优秀案例，他甚至忘了要过去帮白泽撑伞。只是眯起眼睛莫名想起，有人说过京都是个一定要和初恋来一次的地方。
他没带相机，只能匆匆拿手机偷拍了一张来不及对好焦的白泽的背影。
等到白泽发现自己一直在淋雨开始大喊大叫才慌忙的回了神。
“有你这么帮人打伞的吗？”白泽一边叫一边捂着头往回跑。
“我说过要给你打伞了吗？”加加知把已经举到白泽头顶的伞又撤了回去，白泽伸手就去抢伞，加加知怎么会给，两个身高都一米八以上的人非要像小学生一样在街上打闹，弄得身上都湿淋淋了才肯罢休。
他们在不远处的定食店随便吃了点饭，吃过饭之后坐在店里吃着刨冰一边听雨一边闲聊。
“你现在不抽烟了？”加加知问道。
“嗯那次住院之后就戒了，已经把抽烟的热情双倍入股喝酒了。”白泽答道。
“难怪你总是胃疼，真是活该。”加加知答道，永远都在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过分的话。雨声好像越来越大了，店内的风扇还在辛勤工作，把清爽的风一阵一阵的送来，加加知觉得这好像是回忆里的画面，要是夏天一直这样就好了，要是一直在夏天就好了。
第三年那个夏天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算是亲密了。但毕业季的两人，都因为学业忙的不可开交，花火大会向来是学生们的大型活动。放松的放松，玩耍的玩耍，就连告白也都要特意选在这一天，好像是整个夏天最特别的一天。
那天加加知给白泽发了信息，问他晚上去不去看烟花，白泽的回复是手上还有些事情，做完了会去的。所以那晚的加加知就如同坚信今天的雨一定会停一样，坚信着白泽一定会赴约。结果是他等到烟火结束，所有人都离场，等到聒噪重回宁静，等到万紫千红重回寂寞星空，等到买好的带冰袋的冰饮变得比气温更热，等到临走前充满电的手机也耗尽最后一点电量也没见到他期待的那个人。失落的回了住处后却收到了白泽在实验室晕倒的消息。
但他能说什么呢？只要他等的人没有出现，他就一刻也没有等，只是看完烟火还不想回去而已。
“那天真是够呛，完全没想到来留学还会住院。”白泽吃了一大口冰，“之前虽然累的天天想偷懒，但之后医院休息一个星期也够无聊的，还好你天天来看我，让我带你打游戏解闷。”
“是我大发慈悲带病号打游戏才对，你敢说你那几天玩的和平时一样？”加加知答道。“我早就说你们组的人都太拼命了，迟早折寿。”
“你们也很累啊。”白泽拖长语调说道，刨冰基本上吃完了，白泽拿着小勺子在冰水里寻找着小块的水果。
“嗯，我们也挺累的，建筑和医学的区别大概是熬夜到四点和通宵到黎明的区别吧。”加加知一脸冰冷的开着玩笑。
白泽看着他笑出了声，眼底的清澈则像是涌池浮云飘于海迹般的剔透。但那太温柔了，加加知甚至怕白泽一眨眼就会把那份抓不住的柔软打碎成斑驳星屑，可涌池也足有八米深，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天真无愁。
“其实那天我本来是打算去的。”白泽笑过之后沉下眼眸，嘴角也再也扬不上去，他不清不楚的说道，若有所指。
“我知道。”加加知回答。
但是每次的精心安排都被无情偶然打破，所有的期待已久都被冷血巧合撞碎。任谁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正如他们当夜也没看到烟花一样，雨后来越下越大，兰恩过境，花火大会取消。
7.20京都——静冈
加加知不肯放弃，还要在京都再等一天，白泽却执意要走，两个人争执了一会儿他们才冒着雨往东京赶。
加加知太想和白泽看场烟火，而白泽又太不想再一次愿望落空。
路上雨下的很大，再加上加加知好像要等什么一样开车很慢，到了下午才过爱知县，白泽实在受不了在休息站和他换了。
而到了爱知县中部，雨就渐渐停了。
加加知摇下车窗，车速很快，雨过之后的风掺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迅速涌进，加加知眯了眯眼睛，尽管白泽在一边警告他不要在车里喝波子汽水，他还是摁下了那颗玻璃珠。玻璃珠坠入汽水的平面，晶莹剔透的气泡立刻产生并且翻滚着漫延上来，险些弄脏他的手，等到那瓶西瓜味的饮料重新回归平静，他才在靠着车门仰头喝了一口。舌尖一顶那颗又因为重力坠回瓶口的玻璃珠，甘甜的汽水才能以一种合适的流速进入口中，冒着泡带着声响的划入他的喉咙。加加知已经好久没喝过这种饮料了。他仰着头，任由风吹乱他的刘海和T恤，脑中在自己的喝饮料的方式，就好像一只被保护，接受爱，但从不会表达爱争取爱的小宠物。
你还要安于现状，不上不下，负人负己多久呢？
等到进入静冈县的时候已经渐入黄昏了。静冈县的公路临海，雨过之后的太平洋也变得宁静。
“在静冈住一晚吧，伊豆半岛遍地都是临海的温泉酒店。”加加知提出计划外的建议。
“诶，可是我明天的飞机……”白泽握着方向盘，放缓了车速。
“明天我直接送你去机场就行了，行李你不是之前都寄回去了吗？”加加知坚持自己的提议。
“那好吧。”白泽不情不愿，但也想再看一次美过克莱因蓝的专属于太平洋海面的蓝色。
温泉缓解了他们奔波几天的疲惫。他们泡完温泉后穿着酒店的浴衣去附近闲逛，听说不远处就有个沿海公园。这时天色已经沉下来了，他们一前一后的在海边走着。
“热海的温泉还是不错的吧。”还是加加知先开了口，“你不会又说没有东京的好吧，你这种白痴一样的东京狂热爱好者真是少见。”
“诶单说温泉的话我还是更喜欢滨松的沿湖温泉呢。”白泽没生气，温和的回答。
“可是你不是喜欢海的吗？”加加知接着问。
“海有海的感觉，湖有湖的感觉嘛。”白泽弯腰捡起一块破碎的贝壳，小心的收好了。
此时月明星稀，天和海是一样深邃的蓝。海风徐徐吹来，不断的提醒人们，海才是夏天的最终归宿。
没走多远就到了海滨公园，盛夏的海边永远是全家度假的热门景点。他们两个在穿插在其中显得十分突兀，不是因为他们是两个人，而是因为他们的脸上看上去抑郁低沉，和周围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
“你真的很喜欢东京。”加加知说道，眼眸里落着星光，不知是在为谁惋惜。
“我很爱东京。”白泽回头对他乖巧的笑着。
“那为什么一定要走呢？”他终于问了出来。
白泽笑出来声，好像加加知是在问一个很蠢的问题，“因为爱不是爱，相爱才是爱。”
他们在一个小铺子前停住，各自要了冰饮后没有再开口说话。这个充满遗憾的夏天就要这么过去了吧，夏天从不等人，不会等着你做好决定，不会等着你打起精神，不会等着你踟蹰不前，不会等着你兜兜转转。
爱也一样。
这个夏天终究也是要无疾而终吧。
而当商贩把第二杯冰饮递给白泽的时候，四周突然传来人群的惊呼和叫喊。白泽抬起头不明所以的接过饮料道谢，小商贩却对这个漂亮的异国男孩儿笑了，指了指他们的身后，“烟火开始了。”
白泽一回头就是一朵烟花刚刚绽放天空的模样，夜空瞬间就被点亮，漫天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炸开后的星火开始缓缓坠落，犹如漫天流星，然而它还来不及落下，就有更多的花火在空中绽放开来，这下就连绵不绝，无法停下了。漫天繁星点点，黄色的像十六瓣八重菊，而蓝色的则更像京都无尽夏。等它幻化成上万颗流星划过天际，向地面如雨滴一般陨落的时候，天空就再没黯淡下来，各式各样的火球一飞冲天，或绽开成圆形的大花落下，或仅仅是犹如土星光环般在空中停顿，把夜空装点成宇宙的样子，而满目的闪烁和耳畔的巨响则更像是一场星球坠落般的梦幻之中的壮丽典礼。
白泽一着急拉了拉加加知的胳膊，又感觉不妥悄悄松开。
却没想到下一秒就被加加知牵住了手。
熟悉的鼻息声又覆盖在他耳边，明明周边环境嘈杂，但他却能清楚的感受到身边的细小声响，那个从他第一次听就喜欢的名为加加知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他一字一顿都听的清楚，“我真的等了很久。”
白泽曾经幻想过很多次他和加加知一起看夏日烟花的场景，在他的想象里，他总是在哭。然而今天虽然鼻子酸涩，他却始终不想哭出来。他在笑，在随着人群一起发出赞叹，他在伸着手指着漫天漫天转瞬即逝的绚烂给加加知看。
他总是一直避免着曾经错过的快乐，他以为会触景生情，他以为会哀悼求而不得的旧时光，他以为他不是那么容易快乐的人。
可是爱似乎晚来多久都不算迟到，而爱也似乎如同这场每周末都存在的例行海边小型烟花一样，一直都在只是没被发现而已。
而直到所有烟花都落尽，那张星光之下的坚定又温柔的脸又一次冲击着白泽的视网膜。爱情好像从来都有迹可循，只恐怕你从此刻起都无处可躲。他再也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哭什么啊那么高兴的吗？”加加知难以理解又实在不好在这个时候恶语相向。“真是头猪。”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好像个任性的小孩子。”白泽低着头带着哭腔说，不再抬头去看加加知。好像一场烟花让他百年修为功亏一篑，事实上人在面临一直丢失的幸福的时候确实会变得恐惧。
他不知道这几天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他大脑混乱，情绪激动，第一次上手术台的紧张也不及在暗恋的人面前流下泪，几年前收到offer的喜悦也不及站在身边的人有着和他一样的细腻情思。
白泽不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是个习惯依赖别人的人，还是认识加加知以后才会被人牵动所有心思，他为他难过的时候最难过，因他开心的时候也最开心。
但今天他感受到这个站在他身边的人似乎也一直在他心边，像自己爱他一样爱自己。
加加知看着哭着的白泽有些手足无措，心想那就说了吧，如果需要一个时机表明心意，没什么时候会比现在更合适，他在哭啊，哭着等你给他一点安全感一点安慰，“有什么像小孩子的？你尽管去施魔法，去开飞船吧，我不会让你遗憾让你接受长大的。”他捏住了白泽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下巴，“就算你到一百岁我也要实现你每一个一闪而过的愿望。”
这是只有他和加加知才懂的他的内心世界，是他们一次看到每一场电影，玩的每一个游戏，做的每一场梦。
“不用了。不用魔法也不用寻找了，小王子已经在这里了。”
如果他也不留痕迹的爱着过你，哪怕太平洋失去迷人月光，伊豆半岛不再有海迹花火，他也还是会在你心底的海岸线上一次又一次的潮起潮落，而最终你也一定会被名为苦涩的海浪卷入爱的无尽海底。
这时候他对你挥挥手，你有什么理由不跟着他走？
温泉酒店通常都是和式房间，两张床铺整整齐齐的并在一起，如同在夏夜里牵着手归来的两个人。
“东京真的留不住你了吗？”黑暗中的加加知问着躺在自己身侧的白泽。
“以前是留不住，现在似乎有可能了。”白泽的声音一贯的清冽如泉。
“日本人其实是不擅长说那句话的。”加加知侧身面对白泽，拉过了他的手。
“中国人也是啊。”白泽回握了那只紧紧握住自己的年轻而有力的手。“不过还是想问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唔……或许还得是你第一次帮我过关吧。”加加知想了想后才回答，那是第一年的时候。或许更早？但记不住了，可能是最早在网上看到的游戏攻略？那是十年前的时候。
“哈哈果然游戏打的好的男生会有魅力呢？”白泽笑了起来。
“是啊是啊，是很有魅力，那么你呢？”加加知难得的没有揶揄白泽。
“那果然应该是那次没带钱你帮我买便当吧？”白泽转向加加知的方向，明明漆黑一片，他却仿佛能看清加加知的表情，那是刚刚开学的事了。还要往前？想不起来了，大概是某次看到留言板上几句真诚的鼓励吧。那样的话怎么也要往前数十年了吧。
“看来男生大方也会受欢迎的啊，那时候的1500日元花的真值啊。”加加知打趣道。
“闭嘴吧。”白泽笑了。
原来喜欢的种子早就深深埋下，等它渐渐生根发芽，才会有之后那些精心安排的偶遇，自欺欺人的偶然和得之不易的凑巧。
“留下吧。”加加知最后说道。
白泽笑着摇摇头，“留不下了。”
这句话来的太晚了，从新年的第一天两人相约去浅草寺祈福的那天起，白泽就在等这句话了。
7.21静冈——羽田机场
他们起了个大早赶到机场，是下午的航班。
中午他们在机场吃了鳗鱼饭，两个人都要了的超大份，都吃的干干净净。
离办登机牌还有一段时间，加加知陪着白泽排队聊天，这时耳畔响起了一趟飞北海道的航班的广播。
“哎北海道我还没有去过呢。”白泽声音中有点遗憾。
“你来日本四年，去的地方还没人家旅行团来十天去的多吧？”加加知冷笑一声，“真是废物。”
白泽瞪了加加知一眼，又觉得加加知说的好像并非毫无道理。
加加知看不下去白泽那副蠢样，“那下一次我们去北海道吧。”他盯着白泽看，恨不得把白泽镶进自己的眼眸一样。就算还是摆着一张平淡的冷脸，白泽也能从中看到一丝难得的柔情。“真的必须要走吗？”
“嗯。”白泽郑重的点了点头。
“以后再来的话可就不是平成年了哦？”
“管我什么事啦。”
加加知想再劝劝白泽，但多说无益，他只能一次一次的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呢，因为，因为夏天结束了吧。”白泽故意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刻意的想逗加加知笑。
“装什么深沉？还有整整一个八月呢。”加加知狠狠捏了一下正在做表情的白泽的脸。
白泽吐吐舌头。
“而且我更喜欢秋天。”鬼灯松开手。
那你呢，错过了一个夏天，会不会在深秋和我共取暖？错过了四年，会不会好好的和我相爱四十年？
“耍赖。”白泽笑了，“哪有你这样的啊。”一如加加知初见他时笑的那么干净又明亮，仿佛从未见识过冷酷人世和寂寞夜晚。他抱住了加加知，轻轻附上他耳边，“那你秋天要不要来香港找我？”
加加知看着笑的狡黠的白泽还没来得及开口，队列开始动了。白泽推了推加加知，把他推出了队伍，“那我先进去了，还要去里面给国内的朋友带点特产呢。”
“等一下！”加加知缓过神来拉住了白泽。
可白泽只是把手比作电话的样子在耳边晃了晃，给他留下一句，“再联系呀。”
可惜他们两个，最终也没把对方希望听到的话说出来，谁也没有。
不过纵使白泽他一生漂浮，习惯放手，爱好失落。一周前还悔恨不该爱上加加知，如今所有所有的雾霾和抑郁也都烟消云散。
白泽在在起飞前收到了一条加加知发来的信息，他打开一看是一张加加知手机的截屏，最下面的壁纸分明是自己在京都紫阳花前的背影。
拍的真烂啊，他笑的甜蜜，关掉了手机。
至少以后他都永远不再会是抱憾而归，千里之外，思念不置。
7.21东京——香港
第一年错过大阪城外的樱花，也错过与你并肩。
第二年错过东京的一场期待已久演唱会，也错过和你牵手。
第三年错过足立花火大会，你没有吻我。
第四年雷门祈福，你没问过我想不想留下。
不过没关系，最后没有错过你就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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